“吃烧烤咋能算过节、算年夜饭呢？” 老程听了儿子这建议没吱声。他说：“信阳的糯米天下第一，俺娘做的糍粑方圆十里都有名。”

　　他叮嘱弟弟去给爷爷奶奶的坟添添土，年初一烧纸钱时，别忘了带上他那份孝心。

　　今年，老家在河南信阳潢川农村的程远准备在无锡市大儿子的新家过年。新买的房子虽然只有小两居，但是楼房里干净明亮，厨卫俱全，对一直住在筒子楼、在楼道里呛着油烟做饭的一家人来说，这是他们来无锡打工十年一直梦寐以求的家。

　　这个家还有另一层意义—因为买了这套房，大儿子一家三口把户口迁到了无锡，实现了“农转非”。大儿子是车工，搬了新房子后，他马上焊接了一个山寨“烤炉”，给全家人做了好几次烧烤，说是练练手，等到了年三十，把同在无锡打工的二弟一家三口叫来，大家边吃烧烤，边看春晚。

　　老程听了儿子这话没吱声。“吃烧烤咋能算过节、算年夜饭呢？”他对记者说，老家过年，得有腊肉、腊猪头，有鸡有鱼，年三十要包饺子，初一要炸糍粑。“信阳的糯米天下第一，俺娘做的糍粑方圆十里都有名。”

　　说起母亲，老程心里挺内疚。到无锡打工十几年，没赶在过年回去过。“我是厂里的仓库保管员，厂区办公室、厂房钥匙也在我这，过年时别人回家了，老板让我看着厂子。全家人刚到无锡打工时没地方住，也租不起房，厂里给了三间屋住。人家信任我、关照我，我真不好意思开口请假回家过年。”老程说，他家有兄弟四个，这些年父母养老主要靠二弟出力，三弟出钱。“我现在每月能挣3000元，攒了十年的钱，这回都给儿子买房首付用了，现在全家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还房贷。”

　　老程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。两个小家伙都在无锡出生，大的上小学，小的读幼儿园，都说着一口吴侬软语。跟孙子孙女拉话时，老程的心里五味杂陈。喜的是，孩子们终于跳出了“农门”，成了真正的城里人；忧的是，他这一“支”从此就留在了无锡，与留在河南、奔去北京的兄弟们“分叉”了，这跟他从前想的不一样：“20多岁娶媳妇分家后，村头村尾住着，后来又前庄后庄隔几里路，过年时总能凑桌团圆饭，兄弟几个结伴给长辈拜年，给祖宗扫墓。可今天真成了天南地北了。”

　　“老家还留着一个大院子呢，三间正房、两间厢房，20多平方米的厨房，院里还种了果树、打了井……别人劝我‘社保都在无锡上了，俩儿子都成无锡人了，你还回来做啥？卖了，怎么也值三五万’，可我就是舍不得，有老房子在，就总觉得自己不是漂在外面的人，混得再差将来也有落脚的地儿。”老程说，房子爹妈给看着，“他们都80多岁了，原来养了只黑狗，前年老死了，后抱来的狗崽也长成大狼狗了。”说完这话，老程望着远方半晌没作声。

　　前几天，在北京打工的侄子们在微信上建了一个名为“程家大院”的群，十几个在外打工的兄弟子侄常在里面聊天、发照片，刚刚赶回家过年的四弟把父母的照片也发到了上面。“看着胖了，气色也好。”这让老程有些许欣慰。他叮嘱弟弟去给爷爷奶奶的坟添添土，年初一烧纸钱时，别忘了带上他那份孝心。

　　儿子今年厂里的生意没有往年好，不过一家人年底算账，还是攒下了几万块，开始盘算着置办年货。吃什么、喝什么、玩什么，儿子媳妇的想法和老程不一样。老程嘴上不跟孩子们较劲，但心里挺“拧巴”。“我们小时候过年说错话、犟嘴，是要挨骂的。”他跟记者说，现在无锡这一大家子里，说话最管用的是孙子孙女，不是他。